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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的伟大新篇章
          --《中国名家绘画》当代部分总序
邵大箴
 

  在中西文化融合的大潮中,另外一些艺术家们起了‘弄潮儿’的作用,在他们当中最有成就的是徐悲鸿和林风眠。他们曾留学欧洲,深受西方文化熏陶,同时他们也都与‘五四’之后一些主张革新中国文化、教育、艺术的人士如蔡元培等人的观点一致。事实上徐、林二位留学法国均得到蔡氏的提携与支持。主张用西方绘画的写实造型来改良中国绘画的还有康有为、陈独秀、鲁迅等人,他们对晚清以来文人画一味摹仿前人、陈陈相因的批评是尖锐的,他们期望用写实艺术来推动社会的进步和有益于人生。大家知道,徐、林等人关于要改革中国画的主张是和当时社会进步舆论一致的,关于中西艺术融合、融会、调和,他们两位发表了不少意见,虽然徐、林之间对于从西方艺术中要吸收哪些东西有明显的意见分歧。在对文人画的批评和对‘中国画’的期待中,这两位艺术家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指出文人画的主要弊端是脱离现实、脱离自然。徐悲鸿批评“末世文人画”是“言之无物”,他说:“夫有真实之山川,而烟云方可怡悦,今不把握一物,而欲以笔墨寄其神韵,放其逸响,试问笔墨将于何处着落。”他一生都反对那些‘舍弃其真实以殉笔墨’的文人画。林风眠批评‘国画’最大的毛病“便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然。”所谓忘记了时间,是指专事摹仿前人,不表现个人的、时代的真情实感;所谓忘了自然,就是“只看到古人的笔墨气度,全不见画家个人的造形技术了”。他还说:“试问,一种以造形艺术为名的艺术,既已略去了造形,那是什么东西呢?”徐悲鸿、林风眠的这些论述代表了那个时期主张借用西画来革新中国艺术、重振中国艺术雄风一派人的意见。当然,他们都是在水墨和彩墨上做出卓越成就的大家。而另一位也曾早期游学法国的刘海粟,在钻硏油画的同时,对中国画的写意体系十分重视,指出文人画的写意方法有其独特的价值。中国艺术自古以来受儒道释思想影响早就形成特色鲜明的写意体系,前面说过,写意艺术并非完全排斥写实造型,但晚期文人画因社会原因过分忽视形似使艺术逐渐丧失现实的品格,这在人物画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而20世纪的社会现实恰恰需要能使大众能够欣赏,能够鼓舞人们斗志和激励人们前进的人物画。为这种新人物画创造可提供的资源有以下几个方面:我国文人画以前的人物画传统、文人画传统和欧洲美术中的人物造型传统。
  
   这样,20世纪的中国画便在中西融合的大背景下沿着两条路线——沿着传统文人画这一路线和沿着引进西画以‘改良’中国画造型的路线,两条路线的目标又是一致的:使中国画具有时代性和民族性。在指出这两条路线的同时,也必须指出,它们之间没有截然的鸿沟,互有既保持着距离又不时地互相接近。还有,每条路线中又因地区和其它因素形成不同流派。如在中国画实践与理论方面均深有造诣,并在全国有很大影响的傅抱石,引领“金陵画派”的艺术创造;提出“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传统”的“长安画派”,领衔人物为赵望云和石鲁。明确主张中西融合路线的“岭南画派”,则由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为擎旗人。
  
  对坚持中西融和和中西调和路线的中国画的成就不可低估,尤其在人物画领域。活跃在19世纪下半期的“海派”画家任伯年开人物画创造新风气。之后,徐悲鸿、蒋兆和、叶浅予、黄胄等有重要建树。这些艺术家既认真学习和掌握了西画的造型(包括人体比例、解剖、结构和构图)的知识与技能,又下苦功夫钻研了中国写意绘画传统,尤其在笔墨上做过许多磨练。把形的塑造纳入中国画的线形结构中,把造型视作手段,将其用来为写意的艺术创造服务,从而改进和完善民族传统的写意表现体系。为表现现代生活服务,是他们工作和追求的重点。
  
  花鸟、山水画的情况与人物画稍有区别,因为写意花鸟、山水对形的要求不那么严格。20世纪的花鸟画继承文人画传统的因素较多,写意花鸟画领域吴昌硕与齐白石为一代宗师,潘天寿、李苦禅有很大影响。在山水画中,黄宾虹浑厚华滋的笔墨,至今仍使当代画家痴迷不已。李可染把传统手法与写生结合,适当吸收西画造型和明暗光阴方法,开辟了山水画创作的新途径。
  
  综上所述,20世纪中国画经历了曲折的路程,取得了光辉的成就。正是中国社会的大变革和西画东来以及中西文化交融这一大势态,激发起中国人的思考,推动了中国画面向现实,面向自然的创新。有作为的艺术家们分别采用了不同的策略以对应,或以西画作参照系,在对比中更加深入认识和掌握传统方法,发扬其优长,做“以古开今”的努力;或尝试在中国画的创作中有机地吸收和融会西画的某些观念和方法,以补充和改进中国画的表现语言。不论前者还是后者,他们都是以我为主地对待西画对中国画的挑战。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最怕一潭死水,停滞不进,文化、艺术是流动着的,推进其流动的力量主要是现实生活,其次是外来的、他族的文化艺术的刺激。正如前人早就说过的,我们中华民族不仅在于它乐于和善于把自己文化艺术中的好东西授予别人,还因为乐于和善于接受其他民族优秀文化艺术的影响。
  
  20世纪中国画家们的艺术创造,无愧于他们的时代,是中国艺术史上伟大的新篇章,也无疑丰富了世界艺术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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